山上的樹(The Tree In The Hill)
「你為什麼害怕呢?人和樹原本都是一樣的。他越是想朝光明的高處挺昇,它的根就越會深入黑暗的地底—伸入惡中。」
「是的,伸入惡中!」少年再度高呼,「查拉圖斯特拉,你說的一點也不錯,自從我想要往高處爬升,我就對自己失去了信心,甚至沒有一個人信任我,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」我想是我改變得太快了,今日的我推掉昨日的我。當我登梯時,常常跳過許多階級—這些階級不會原諒我。
當我登臨高處時,才發覺自己的孤單,沒人同我說話,落寞之霜使我冷的發顫。我究竟想在當初尋找些什麼呢?
我的輕蔑與期望與日俱增。我愈升高,便愈鄙視那在攀爬的人,他究竟想到高處去尋找什麼呢?
是的,我知道你的危險。但是我以我的愛和希望請求你:千萬不要捨棄你的愛和希望!你依舊覺得自己高貴,既使是怨恨你或找用惡毒的眼光看你的人有一樣認為你高貴。你必須明白一件事:對任何人而言,一個高貴者總是有礙於他人的。
高貴的人一心想創造新的事物與新的道德。善良的人則只要舊的事物,而且緊抓不放。高貴者的危險,不在於它會變成一個善良者,而是他會變成一個無恥者、嘲訕者,或破壞者。
他們曾經想成為英雄,但是現在卻成了享樂主義者。英雄對他們來說,是一種苦惱而可怕的東西。
然而,我以我的愛和和平請求你:千萬不要捨棄你靈魂中的英雄!並且使你的最高希望永遠保持神聖!
蛇噬(The Bite Of The Adder)
「那些善良與公正的人都說我是道德的破壞者。我這個故事是不道德的。
然而,倘若你們有仇敵的話,千萬不要以德報怨,因為這樣會使他感到恥辱的。相反的,你們要證明給他知道:他做了件對你們有益的事。
與其羞辱任何一個人,還不如怒斥他!而當你們受到詛咒時,我會因你們不求別人的祝福而感到十分高興。你們有不妨施些詛咒吧!」
一個小小的報復比完全不加報復較近乎人情。而倘若這項懲罰之於犯錯者並不是一種權力或榮譽的話,則我是不會喜歡你們的懲罰的。
我不喜歡那冷酷無情的公正。從你們法官的眼中,我可以看到劊子手的漠然與他 那把令人心寒的鋼刀。
施與的道德(The Bestowing Virtue)
有知識的人不能只愛他的敵人,而還要能恨他的朋友。
如果一個人始終只是為人弟子,則他必然不會十分感激他的老師。你們為什麼不把我的花冠摘下來呢?
你們尊敬我,但若有一天你們那尊敬之心崩潰了的話又將如何呢?千萬要小心別讓一座石像將你們都壓扁了。
你們還沒有去尋求自己,就先來找我。所有的信徒都是這樣,故而一切信仰也都不足取了。現在,我要你們將我遺忘而去尋找自己。惟有當你們都屏棄我的時候,我才會回到你們的身邊。
自我超越(Self-surpassing)
只要在有生物的地方 ,我就會聽到服從的語言。生物是一種深具服從性的東西。
其次,我還聽到:不能服從自己者便得受令於人,生物的本性便是如此。
最後我所聽到的是:命令比服從困難。這不僅是由於施令者得肩負所有服從者的重擔,也因為這重擔隨時會將它壓垮的緣故。
詩人(Poets)
「自從我對肉體有更進一步的瞭解之後,」查拉圖斯特拉向他的一個門徒說道,「精神對我而言不過是象徵性的,而『不朽』的一切也僅僅是一種譬喻罷了。」「我以前曾聽你這麼說過,」那門徒回答道,「同時你還附帶一句『但是詩人太愛說謊了。』為什麼你要那樣說呢?」
「哦?」查拉圖斯特拉說,「你問為什麼嗎?我不是那種可以讓人隨便問為什麼的人。難道我的經驗是昨日才得到嗎?我用我自己的經驗來考證我的觀點已有不少時日了。難道我必須成為一個記憶的桶子,倘若我要將自己的種種理由也留住的話?我甚至已無法保留自己的觀點。許多的鳥都飛走了。
然而,偶爾我也會在我的鳥籠中發現一隻逃脫的鳥,他對我十分怕生,而當我伸手去觸撫牠時,牠顫抖不已。
查拉圖斯特拉曾向你說了些什麼呢?詩人太愛說謊嗎?—但是,查拉圖斯特拉自己也是一個詩人阿。你相信他在這裡所說的都是真話嗎?為什麼你要相信那些話呢?」
我們對一切懂得太少,而且拙於學習,所以我們不得不說謊。
我們哪一個詩人未曾在他的酒中摻過假呢?許多有毒的水酒都在我們地窖中醞釀著—許多無法形容的東西都在那裏完成。
幻想與謎團(The Vision and the Enigma)
這條往後的路沒有盡頭,而這條向前的路也同樣無限地伸展。
這兩條道路背道而馳,卻直接交會—這入口便是他們的交會點,上面還刻有其名:『剎那』。
若是有人循著其中一條路一直走下去,侏儒,你想這兩條路會永遠相背嗎?
「凡是直著必有詐,」侏儒不屑地說,「所有的真理都是彎的,即連時間本身也只是一個圓圈罷了。」
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Also sprach Zarathustra
尼采 F.W.Nietzsch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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